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乡思路——邱亚慧

穿过百年的驿道，我看见他炯炯的目光，听见他传神的唱腔。

——题记

（一）

小时候，他常听父亲唱戏。

戏台上的父亲嗓子清润圆亮，一举一动皆是信手拈来。挑眉、瞪眼、念词，衔接得天衣无缝——台下人拍手叫好，他不懂，却也呆呆的，没平日闹腾，目光只紧紧定格在戏台上。

……

（二）

梨园世家，他是要登上戏台的。

八岁，师父进门时，他正像幼年那般——呆呆的，一个人望着庭院里的戏台。他嘴巴一张一合，似是要说什么，可话到嘴边却无端咽了下去。

师父叫他转头——

天凉，一阵风过，他的眼眶中蓄满了泪，模糊中，他仿佛清晰地看见师父重重地摇了摇头。

——“不合适，不合适……，迎风泪是大忌讳！”师父的声音很轻，但那却似一道沉重的古钟声，久久在他心里回响。

别过头，热泪，冰凉地滑落。

（三）

“不行，祖师爷没给你这碗饭吃！”

他看着师父毅然离去的背影，怔怔地出了神。

月，洒下清冷的光辉。

循着台阶，他缓步走上戏台，“扑通”一声，重重跪在台上。

世代传承的戏腔，竟因为他的木讷，将要失传。

不可名状的感觉浓浓地糊在他的心口——“师父走了，师父走了……我不行的。”

月，忽然柔和了些许，淡淡地，勾勒出一道熟悉的身影——是他已逝的父亲。

戏台上的父亲，嗓子清润圆亮，一举一动皆是信手拈来。挑眉、瞪眼、念词，衔接得天衣无缝。

他懂得父亲的意思，笨笨的眼，忽地闪出微弱的光芒——“老祖宗的，应该传下去，我可以！”

月，璀璨。

微弱的光，渐渐明晰。

（四）

信心，悄然萌芽。

冬练三九，夏练三伏。嘴含鹅卵石，冰上踩高跷，眼随飞鸽转……血与汗，倾洒在那株幼苗上，直到他成才，直到他名扬四海。

满座。

戏台上的他，嗓子清润圆亮，一举一动皆是信手拈来。挑眉、瞪眼、念词，衔接得天衣无缝——台下人拍手叫好，他笑了，目光炯炯。

一场戏罢。

“梅先生，听说您幼年时曾一度陷入自我否定的困境，是什么支撑您走到如今的？”

良久，他没有回答，只是眉眼含笑……

穿过百年的驿道，我走进他——梅兰芳。那月光如水的夜，那一瞬的自信，化作百年不灭的魂。

——后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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